為了攝影,銀行也不回了|專訪:傳統攝影玩家 蕭忠和
撰文ー武冠熏・攝影-李厚諭
「會喜歡什麼本來就是注定的,但你不一定會順著走,要剛好遇到機緣去觸發你轉向。」
2008年,蕭忠和站在老公寓的空間前,他要把這裡改造成工作室。「測光儀、對焦器、放大機......想要改造成沖洗相片用的暗房,設備還缺蠻多的,我就從不同地方蒐集,像是學校的攝影系被取消前,設備會直接報廢,我就去找校方溝通,拿回來修理保養;也試過去網路上競標,賣家會從國外寄過來。其中最特別的,當屬從朋友那換來的,他不玩攝影了,說『拿一罐威士忌來換就好』,就真的讓我用酒換了回來。」
就這樣,剛從英國回來,就全身投入傳統攝影,他不打算回銀行了。
啟蒙
老家在南投的蕭忠和,從小就跟鄰居玩在一起,那時鄰居家收藏的底片相機,深深地戳中了他,「喀擦一聲,世界就從彩色變成了黑白」,這樣的悸動與黑白相片一起,被他保存了起來;然而,隨著離開家鄉求學,他與攝影的緣分就暫時中斷。高中畢業,正逢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,沒什麼目標的他,跟隨大眾選了商科、進了銀行,穩妥,但沒那麼喜歡,好在上班之餘,有很多時間可以培養興趣,當翻到了以前的黑白相片,他決定開始玩攝影。
他想學黑白攝影,卻不知道高雄要去找誰學,只能先跟著大家上彩色攝影的課,直到遇見陳坤佑老師。「看到老師開了黑白暗房課,我馬上就跑去報名了。他是位浪漫的文青,玩傳統攝影出生,原本是做婚攝的,但他在待不住時,果斷跑去跟老闆談條件,飛到美國進修傳統攝影,後來還開了工作室。」老師不但教黑白攝影跟暗房,還帶他看阮義忠的《當代攝影大師》、《當代攝影新銳》這類書,認識外國攝影師,他才知道,自己之前所認為的攝影,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。
他想親自出去看看。
離開
2005年,許多人因銀行被併購而選擇離開,蕭忠和也是當時離開的其中一員。
開始玩攝影以後,他只要出門,就會帶上相機拍照,也學會玩技法和後製,「但攝影只有這樣嗎?」在見識過國外大師的作品後,他心中產生了這樣的疑問。離開銀行,他原本想休息一陣子再出發,結果,一轉頭,他人就在飛往英國的飛機上了,「就很剛好,我閒來無事逛逛國際教育展,就看到伯明罕城市大學有開視覺傳達研究所的名額,正好我對國外攝影很好奇,就想說投投看,最後還真的通過了。」他自己也有點意外。
在英國,攝影好像跟在國內是兩回事,好看只是最低的及格標準。「紮實是我對這裡課程的印象」,因為系上授課的內容很廣,幾乎涵蓋了攝影的所有面向,從攝前準備到攝後輸出都要學;教授也不限制學生拿什麼器材,只要能拍出滿意的作品就行。這一年,他不是在暗房洗照片,就是在前往拍照的路上,還將黑白相片定為研究的主題,三不五時就跑去找教授討論;他放下對於技法與直覺的依賴,用實踐去探討黑白。
進步
蕭忠和在國內有參加過攝影協會辦的小型聯展和比賽,他說這比較像是一種鼓勵。到英國,他的作品依舊是自己拍、自己洗,正好符合Kentmere底片公司的黑白攝影比賽規定,在聽了教授介紹後,便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投稿。那一年,是這個比賽的末屆,他獲得了金獎。「這張是當時拍得最有感覺的一張,老實說我也沒預料到會得獎。」不再只是憑著直覺按快門,「我似乎有所進步了。」
蕭忠和的作品,並不是常見的壯闊風景,也不是所謂決定性瞬間,而是像他的研究黑白的抽象與超現實一樣,那一幕幕追求意境的畫面,「對我來說,黑白相片就像是一杯好茶,入口平淡,但細細品嘗,會感受到其回甘。」黑白相片在缺少了色彩的表現下,不會像彩色的那樣清晰,反而保留了更多的想像空間;攝影師想講的和讀者理解的不一定會相同,被隱藏的部分,僅能憑個人經驗去做解讀,更深入人心,讀懂了,會有一種哇嗚的感覺。
向前
「我只是膽子大、比較敢衝,其實遇到的問題還蠻多的。像是讀了商科才察覺,自己沒那麼喜歡,但仍然進了銀行、出國前想的太簡單,結果英語跟不太上大家,還差點花光了積蓄、開工作室時正值攝影圈低潮,玩的人變少了,需要兼差又接案才撐得下去。」話雖如此,但他不曾停下或回頭。現在回望,當初的選擇意外的都對了,「就像被環境推著走一樣」他也同樣覺得很神奇。
有想過早點開始做會更好嗎?
「這倒沒有,因為有些事,在對的時間點才會發生。」
他不是沒有猶豫過,只是始終在向前進。